春风像一条河流在深情地歌唱(八首)

◎春风像一条河流在深情地歌唱
 
原野必如历史一样跌宕起伏
还是要谢谢春天
那些野花野草终于被陈列出来
陈列在春风的两岸
春风像一条河流在欢快地歌唱
它首先浩浩荡荡地经过麦地，势不可挡
诗词里它有九十九条支流
它一定也有九十九道劫难
四月是一条支流，五月也是一条支流
每一种草木都是一条必经的支流
你可以想像有鱼儿在水面上跳跃
吹过野荞麦，野豌豆时；就有一颗济世的心肠
请你原谅它
吹过飞蓬草，蒲公英时；就有了飞翔的执念
春风像一条河流在深情地歌唱
那河面上闪耀的太阳
荡漾着理想主义的鳞光
 
◎五棵榉树五匹马
 
三月是凡高画出来
他画公园里的五棵榉树，点上榉树上的新绿
那绿是嫩的，野的，无所不能的
扎着细碎的花辫
树叶上的阳光也是簇崭新的
是每日第一缕的
是刚出炉的铁被锤击飞溅出的火星
再画上微风
这时就绿叶拂拂如马鬃轻扬
五棵榉树如五匹小马驹
也许它们骨子里就有马的意象
于是就开始打着响鼻
扬着粉蹄，想着远方了
 
◎想杨树三月的新绿
 
从前误读了杨树，觉得它命贱
插到哪里都能活
还不用浇水、施肥
长大后粗皮糙肉，有一身臭脾气
臭脾气指的是那满树的刺毛虫
所以成不了正材
随了风和河岸的形状，只好秋冬砍了当柴烧
这些都构成了它消失的理由
但它三月表达的春意是真的，多年以后我如此说
看那落叶林里的新绿若有若无
像宣纸上正在化开的墨，草丛里的火星
亦或鸣虫嗓子里的象声词
有挡不住的明亮
我最近特别想它
它对新绿描述更为准确
 
◎四月春杜鹃
 
四月春杜鹃是多么幸运
那些邮路都不通了
你还能及时收到阳光春风和水
还能生产出朵朵薄如羽翼的江南红丝绸
看你那样茂盛至极
也许过不了几天就会凋谢
我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
不是命令
能不能晚开数日
把体内的时钟倒拨回去
退到枝头刚含苞的时刻就暂停
据说十九日娄城就要解封了
你那时再破蕾再绽放
让那些快憋出内伤的人们
从神话里走出来
看到杜鹃别样的美
 
◎每一株麦子都掀起了波浪
 
五月是形容词
是金色的饱满的成熟的
是铜锣喜鹊发出喜讯的前缀
有一丝风，田野就激动起伏
每一株麦子都掀起了波浪
每一株麦子都是一个小小的海
是啊
每一株麦子下面都曾有一抔安静的海床
死亡的贝壳就是老师
看，麦子在手拉手，配合默契
它们在波峰波谷之间转换
它们不但把波浪和麦香传向远方
还有海的意志和理想
听，麦浪在拍打着田埂
麦浪在拍打着田间劳作的人们
他们也是麦浪的一部分
 
◎郊外有变野的倾向
 
封城令还在延续
那些通向城外的小路都变得多余起来
飞鸟改在大地上行走了
无需天空和旁若无人的修辞
它们把花草都带坏了
就在小路的中间散叶，开花，生长
孵化一丝丝微风
多惬意，就是步调不一
飞篷草要开白色的花
婆婆纳要开兰色的花
它们有不同的喜好
如果封城令还要延期
郊外就有变野的倾向
 
◎那些鸟语花香给你积攒着
 
每天做着必须的事情
两小时买菜
或者去做核酸
野外是不能去的
以前那也是我的必修课
不过还可以想象
四月，那些绿荫正一点点加深
那多余绿色是给你积攒的
还有渐渐嘹亮的鸟鸣
慢慢浓郁的花芬草香
越来越温暖的春风
都是给你积攒的
春天多像一个褒义词
人间的春光正等着你去挥霍

◎春雷
 
这个世界折旧得太快了
像一件铁器
每到春天都要重新打造一番
看，那朵积雨云已经砌好了云砧
春雷开始打铁了
它是一位好铁匠
听声音，它在打造镰刀，打造一些收割的农具
打造滚滚向前的铁辘轳车轮
打造一切和铁有关的东西
有时村庄过于陈旧
春雷锤打的时间就会长一点
打完了，就去锤打远方的事物
比如天际一棵体内含铁的树
或者一座闪光的城
春雷也就因此渐渐走远
就变得抽象起来，有人在文字里发现了春雷的痕迹
他们即将爱上春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