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吴国的人（六首）

古吴国的人
 
行走在江南
总会遇到这样一个古吴国的人
八十年代，在浒墅关的运河边
蚕专旁的小巷里遇到过他
二十年后的陆慕下塘街遇到过他
再二十年后的太仓城区
又遇到过他
我认得出他一身不变吴国人的着装
斗笠下模糊忽现的面容
听得出他一口吴国人的方言
还有那弯弯小巷里的梧桐树下
从吴国带过来的烟雨
他有时也出现在唐诗宋词里
他们是同一个人
总是非常固执
从遥远的岁月追随我而来
就是为了推销他那碗吴国的酒酿
 
 
向往群山
 
太仓城南
有的楼宇几层
有的十几层，有的几十层
像群山起伏
太阳把它们当群山一样照耀着
春风当群山一样吹拂着
一群白鸽在飞翔
它们更像群山了
白鸽如果是云朵多好
我是鸽子多好
养鸽子的人在某一扇窗户后隐居
他知道鸽子的想法
他若是一片群山多好
 
 
小鲜
 
从前，南凌河两岸风光优美
河里盛产各种小鱼
有餐条，鳑鲏，罗鲴
它们从唐朝时就生活在那里
就像岸上的百姓
善良质朴，性格如清浅的河水
小的时候
常在在河边钓鱼
一会儿就是小半盆
就是刮鳞，清洗麻烦
铁锅烧热
先放菜油两匙
然后是蒜几瓣，生姜一块拍碎
葱花几撮，盐酱油稍许
片刻小鱼下锅，轻翻几下即可
舀半瓢井水没鱼
再用软草文火慢煮
不要再翻铲折腾，这里是强调的语气贯彻了他们的一生
虽然时代变迁，始终保持了小鱼的形状
父母亲一定读过老子
他们正渐渐失去了年轻时的容貌
但，他们一直在南凌河边烹着自己的小鲜
没有人叫他们治国
 
 
三月
 
三月
因为有人喜欢
一群群的乌鸫鸟正在河边用翅膀
温暖着略带寒意的春风
它们从林子里穿过时
林子里就黑暗了一分
岸边的草木还在等待照耀
把昨天的太阳在浏河里濯洗一番
还是一样的灿烂
有一片红玉兰树林正从大唐赶来
它们赶到时，有时是初唐
有时是盛唐，有时是晚唐
过后，又把大唐的气象沿路带走
只有那些不知名的小白花还会一直开下去
多么秀气
它们配得上当下的春天
 
 
寻找左旋的曼长春
 
铺天盖地的曼长春开了
那些蓝紫色的花朵
是大地上细碎的天空
正面有着忧郁的气质
这北半球顺时针的漩涡，陷入了多少人的目光
还好，背面是迷人的风暴
五片花瓣组成风暴反转的旋臂
就为了这些理由
我一定要找出一朵左旋的曼长春
它不在桥东，就在桥西
不三月，就在四月
不在白天，就在黑夜
不在前世，就在今世及来生
七星瓢虫，八星瓢虫们
还有不知道几个星的瓢虫们
你们也要多费心了
一定要帮忙
找出那朵左旋的曼长春
 
 
新绿忙
 
三月，浏河水开始转绿的时候
那一片鹅掌楸还是光秃秃的
新绿忙啊，到处都要
那是最难调配的颜色，需要几天耐心
天空蔚蓝也好
多云阴蒙也好，像一叠叠宣纸 
 
微风终于把新绿带来了
高高的鹅掌楸在运笔
绿意在宣纸上扩散
那是细小的叶片在慢慢长大
未来的形状也是这样，生机勃发的 
 
突然，你会发现
整片的鹅掌楸因此变得有意义了
甚至包括那几棵枯死的
树林里的人背影有点潦草
画笔把他的天空也带出一丝新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