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天走薄的身影（组诗）

雨滂沱
 
背过身
还是一天一天在人间的小城乡间
走一走
看一阵一阵雨
打在人家的屋檐，和树的叶子
 
哦，这雨
这滂沱人间，一些在雨里匆忙赶路的人
低头，弓腰
他们是身体冰凉的人
他们是一群内心火热的人
 
 
回到春天
 
回到春天，一些树上长出新叶子
一些叶子从树上落下来
都是天时。但我不知道
被看见的燕子
是不是，去年飞回来的最后一只燕子
这是它最后一个春天
回来的还有一些人
都长着一张燕子的脸
燕语里是春天。他们在回来的途中
停止了说话
 
 
洗衣女
 
一大早，女人来到河边洗衣
那边也走来几个，影子之外
蹲着影子
然后是水被搅动的声音
 
雾气散开，水是清的水
水晃着的，都是年轻的身影
 
晃着，水的皱纹多起来
洗衣的人，一个一个都已经老了
不见了
河还是这条河
水还在一直流走
 
后来，是我路过的别处
一个洗衣的小女孩
被我看见。她蹲着，起身
那么个小身子
像开在一条溪里的小花朵
一漾一漾
如她一对乌眼珠子
让我想起家乡的那条小河
心里突然害怕起来
 
 
捕鱼人
 
水草，桑麻，和一只野鸭子
斜刺里的惊叫
 
还有谁，从芦苇深处撑一只船出来
撒网，下钓
用一支烟点燃西边的云霞
取一枝竹篙的任何一寸
都不合心意
水族也无非如此，它们的疲于奔命
猝不及防的一张网
 
一只船，守一条河四十年
又一次
用它的一盏桅灯与这个世界达成和解
 
 
水边
 
这些水蓼，芹 ，节节草
还有在春天里开蓝色小花的草儿
我竟怀疑它们的不耻于出身
不止一次地来到水边，目睹它们
开今生的花，结来年的籽
都在悄然进行。甚至于
让我折服于北风里的一场死灭
一蓬蓬雪白的骨头
 
那我不止一次留驻的河岸呢
再是那一次次被风吹出的眼泪呢
 
一只只虫儿
它们把心儿都给唱碎了
 
咫尺人间
暗藏杀机
 
还有我，晾在竹竿的那一枚旧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