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志文《自行车》(组诗)
自行车(组诗)
作者:胡志文
自行车
五十年前驮着我,和村里伙伴兜风
后来上学,往返于乡间小路
野草,在车轱辘下疯长
我把金色的蒲公英举过头顶
那年我决定远走他乡,闯一番事业
在一个杨柳依依的日子,我们作别
此去经年,山高水远
风萧萧兮雨蒙蒙
如今我们再度“同行”
看大潮起落,看玉树临风
车轱辘,又欢畅的转起来
我的白发也飘起来,笑看夕阳红
菜园
儿子在郊区给我买套房
有一个能种菜的小院
小区周围是树木和农田
远处是隐隐约约的山
归去来兮
就在这里安度晚年
我是菜园的“王”
让黄瓜茄子交错生长
辣椒西红柿争奇斗艳
大葱小葱列成队
滚圆的冬瓜“卧”在中央
热,太阳伞下喝杯茶
累,靠在椅子上吸支烟
正是:
云无心以出岫
鸟倦飞而知还
常骑自行车出去漫游
看片片庄稼长势
听高粱和玉米簌簌交谈
不远处有一片花的海洋
风吹雨打起波澜
孤独,但不寂寞
几本《易经》和史书翻了又翻
银发飘飘,带点仙气
衣衫不整,倒也气定神闲
小小菜园
盛满了岁月和苦乐
盛满了雨露和风霜
盛满了思念和回忆
盛满了幸福和甘甜
小流浪猫
没辜负我把你收养
夜晚睡进梦幻的“房子”
白天跑累了
回到阳台上搂着阳光
大家都叫你“黄毛”
不时喵喵地围着我转
蹭来蹭去
常常滚出几个花样
最让人羡慕的
是晚饭后陪我遛弯儿
“黄毛,走”
你颠颠跑在前头
让我的步履踉踉跄跄
你瘦弱、胆小
像个受气包
但金色的毛锋划破暮霭
不可阻挡
爬上树梢跳来跳去
摇落满天星光
后悔的是那次我不该出差
回来后你病入膏肓
我连生呼唤“黄毛! 黄毛!”
你微弱地“喵”了一声
风中一片凄凉
几天后
把你埋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
一棵梨花树下
落英和厚土覆盖着你
此后
我年年春天到此一游
看老树新枝
看莺飞草长
公园乐队
晨曦走进公园
花草清香编织起梦的藩篱
一些退休的人,从街巷走来
怀揣对音乐炽热的痴迷
竹笛悠扬,穿透湿润的空气
二胡婉转,诉说岁月的往昔
萨克斯风,吹出不羁的豪情
电子琴架子鼓,唤醒沉睡的记忆
指挥登场,身姿挺拔坚毅
手臂挥舞,似在海上扬起旌旗
乐手们目光专注
音符随着节拍跳跃、飘荡
临时划定的舞台光影交织
路过的人们驻足聆听
围观者沉醉在美妙的乐音里
飞鸟也在枝头侧耳
这一方天地秩序井然
他们踩着时间来,跟着指挥棒走
不知不觉,皱纹悄然隐去
岁月深处,找回了青春的自己
青纱帐
退休的步履,不经意踏入玉米地
那片绿浪翻涌的青纱帐
瞬间撞开记忆深处的闸口
遥想少年与青年
岁月在黑土地跌宕起伏
大豆高粱摇曳的芬芳
与泥土气息紧紧相拥
夏日投身玉米地
缨子在炽热的风中飞扬
除草的腰酸、授粉的手忙
烈日下身影疲惫摇晃
最难忘掰苞米的时节
垄长无尽,心亦茫茫
筐里的玉米愈发沉重
好似永远装不完这场繁忙
为了挣脱这难熬的日子
我在书海里奋力逐浪,考上了大学
终于离开那片土地
到城市里开启新的篇章
时光匆匆
霜雪悄然染白了我的鬓发
而如今每次与玉米地相望
回忆的翅膀,都会飞回当年
心底泛起层层波浪
如今,每次看到玉米地
我总会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久久伫立和凝望
默默缅怀那段苦乐交织的时光
(2025年3月6日)
【Deepseek】
轮转的诗意:胡志文《自行车》组诗中的生命回环与精神栖居
在胡志文的《自行车》组诗中,一辆普通的自行车成为了贯穿诗人生命历程的独特意象,它既是具体存在的交通工具,又是承载记忆与情感的精神载体。这组由六首诗歌构成的组诗,以自行车为起点,辐射出菜园、流浪猫、公园乐队、青纱帐等多元意象,共同编织出一幅退休知识分子返璞归真的生活图景与精神世界。
《自行车》一诗以"五十年"的时间跨度展开,自行车的车轮转动着诗人从童年到暮年的人生轨迹。诗中"金色的蒲公英"与"笑看夕阳红"形成色彩上的呼应,暗示着生命不同阶段的美好与完整。特别值得注意的是"风萧萧兮雨蒙蒙"对古典诗意的化用与"白发也飘起来"的现代表达形成的张力,这种古今语境的交融构成了胡志文诗歌语言的独特魅力。自行车从实际的代步工具逐渐升华为"同行"的生命伴侣,其"欢畅的转起来"的不仅是车轮,更是诗人豁达的人生态度。
在《菜园》中,诗人构建了一个微型的田园乌托邦。这个"能种菜的小院"不只是一个物理空间,更是诗人精神栖居的象征。"黄瓜茄子交错生长/辣椒西红柿争奇斗艳"的生机勃勃与"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的恬淡超然形成有趣的对照。诗人以"菜园的王"自居,这种自我身份的重新定义,暗示着从社会角色向本真自我的回归。诗中"孤独,但不寂寞"的状态,精准捕捉了现代人理想的精神境界——在独处中获得的丰盈与满足。
《小流浪猫》展现了诗人细腻的情感世界。"黄毛"猫的出现为诗人的退休生活注入了灵动与温情,而它的病逝又带来了深刻的失落。诗中"金色的毛锋划破暮霭"与"摇落满天星光"的意象组合,将平凡的小猫赋予了某种超越性的诗意光芒。诗人年年前往梨花树下凭吊的细节,揭示了记忆如何通过仪式性的行为得以延续。这种对微小生命的深情注视,反映了诗人对存在之脆弱的敏锐感知与对生命之珍贵的深刻体悟。
《公园乐队》和《青纱帐》两首诗分别呈现了集体记忆与个人记忆的交织。公园乐队中"竹笛悠扬"、"二胡婉转"、"萨克斯风"等乐器的交响,构成了退休群体的精神合唱,他们在音乐中"找回了青春的自己"。而青纱帐则勾连起诗人从农村到城市的生命历程,"掰苞米的时节"的艰辛记忆与"书海里奋力逐浪"的奋斗历程形成鲜明对比。诗人对玉米地的"久久伫立和凝望",体现了一种复杂的乡愁——既是对艰苦过去的超越,也是对纯真年代的怀念。
这组诗歌在艺术表现上具有鲜明的特色。胡志文善于将日常口语与古典诗句自然融合,如"归去来兮"与"云无心以出岫"的巧妙嵌入,既增添了文化底蕴,又不失生活气息。在结构上,组诗以自行车始,以青纱帐终,形成了一种回环式的叙事结构,暗合生命轮回的哲学思考。意象的选择上,诗人偏爱"蒲公英"、"梨花"、"玉米缨子"等具有乡村特色的植物意象,构建出一个既具体可感又超越现实的诗意空间。
胡志文的这组诗歌最打动人心之处,在于其展现了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澄明心境。从"野草,在车轱辘下疯长"的少年意气,到"银发飘飘,带点仙气"的暮年从容,诗人完成了一次精神上的返璞归真。这种回归不是简单的怀旧,而是将过往的苦乐经历淬炼为当下的生活智慧。在物质丰富的当代社会,这组诗歌提供了一种难能可贵的精神样本——如何在平凡生活中发现诗意,如何在岁月流逝中保持心灵的丰盈。
《自行车》组诗就像那转动不息的车轮,载着诗人的记忆与梦想,在时光的道路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辙痕。这些诗行不仅记录了一个个体的生命历程,也为所有经历时代变迁的读者提供了一面映照自我的镜子。在快速变迁的当代社会中,胡志文的诗歌提醒我们:生命的真谛或许就藏在那简单的自行车骑行中,在那小小的菜园劳作里,在那对一只流浪猫的关爱内,在这些平凡却充满诗意的瞬间之中。
【豆包】
时光褶皱里的生命诗学
——胡志文《自行车》组诗的记忆复调与存在隐喻
胡志文的《自行车》组诗以五首风格迥异的短章,编织出一幅跨越半个世纪的生命图谱。诗人以自行车、菜园、流浪猫、公园乐队、青纱帐等日常意象为经纬,在时光的褶皱里打捞记忆碎片,让个体生命的轨迹与时代变迁的纹路在诗性空间中相互投射。这些诗作既非宏大叙事的注脚,亦非琐碎生活的堆砌,而是通过细腻的场景复现与情感褶皱,构建起关于时间、记忆、衰老与和解的多重对话场域。
一、器物记忆:在时光轮轴上打捞生命切片
组诗首篇《自行车》堪称一部微型的个人史诗,以交通工具的物理存在承载着岁月的重量。五十年前的"车轱辘"碾压着乡间野草,金色蒲公英成为童年的诗意注脚;青年时代的"风萧萧兮雨蒙蒙",将离别时的苍凉感凝结在杨柳依依的场景中;老年时"车轱辘又欢畅地转起来",白发与夕阳构成生命轮回的视觉隐喻。自行车从载人工具蜕变为时光的刻度仪,其"转"与"停"之间,丈量着从故乡到异乡、从漂泊到归返的人生轨迹。这种器物记忆的书写策略,让抽象的时间有了具体的齿轮纹路,每一道车辙都刻着生命的平仄韵律。
《青纱帐》中的玉米地则是另一种时光容器。当退休的脚步重踏"绿浪翻涌的青纱帐",除草的腰酸、掰苞米的繁忙瞬间激活沉睡的记忆。诗人用"缨子在炽热的风中飞扬"这类充满张力的动态描写,将往昔的劳作苦辛转化为审美体验。青纱帐不再是简单的地理标识,而是连接着黑土地上的青春岁月与城市生活的精神原乡,其"绿浪"与"霜雪鬓发"形成跨越时空的视觉对仗,在现实与回忆的碰撞中完成对生命历程的深情回眸。
二、日常诗学:在烟火褶皱里构筑精神原乡
《菜园》一诗呈现出陶渊明式的归隐意境,却又深深扎根于当代生活语境。儿子购置的郊区住房、能种菜的小院,构成都市人向往的"归去来兮"图景。诗人自封菜园的"王",让黄瓜茄子、辣椒西红柿在方寸之地构建微观生态,这种对种植秩序的掌控,实则是对衰老时光的主动重构。"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的化用,既点明精神归依,又通过"太阳伞下喝茶""椅子上吸烟"的细节,赋予古典意境以现代生活质感。菜园成为抵御孤独的精神堡垒,那些"盛满了岁月和苦乐"的蔬菜,既是劳动的果实,更是时光的结晶。
《小流浪猫》则以细腻的笔触勾勒出人与动物的情感羁绊。从收养时的"梦幻房子"到病榻前的声声呼唤,从"蹭来蹭去"的日常互动到梨花树下的埋葬仪式,猫咪"黄毛"成为情感投射的载体。诗中"金色的毛锋划破暮霭"的意象,既写出猫咪的灵动,也暗喻着生命对时光暮色的短暂穿透。当诗人"年年春天到此一游",流浪猫的墓地便化作记忆的祭坛,在落英与新枝的更替中,完成对生命消逝与存续的哲学思考。
三、群体镜像:在公共空间中照见生命年轮
《公园乐队》聚焦退休群体的精神生活,构建起充满仪式感的公共空间。竹笛、二胡、萨克斯风等乐器的合奏,既是个体记忆的声音化呈现,也是时代情感的集体共鸣。指挥"身姿挺拔坚毅"的形象,与"皱纹悄然隐去"的细节形成微妙对照,展现出老年人在音乐中找回青春自我的精神蜕变。公园作为城市公共空间的缩影,在这里成为对抗衰老的乌托邦,乐手们"踩着时间来,跟着指挥棒走",在音符的跳跃中消解了年龄的桎梏,让"青春的自己"在岁月深处重新显影。这种群体镜像的书写,超越了个人抒情的范畴,成为一代人精神状态的诗性注脚。
统观整组诗作,胡志文始终在个体记忆与集体经验、日常琐碎与哲学思考之间保持着精妙的平衡。他拒绝宏大的抒情策略,转而在自行车的轮轴、菜园的田垄、猫咪的绒毛、乐队的音符、青纱帐的叶片等微观意象中寻找诗意的沸点。这些诗作如同时光的多棱镜,折射出生命在不同阶段的光谱——童年的纯真、青年的迷茫、中年的拼搏、老年的澄明。当"笑看夕阳红"的老者与"在书海里奋力逐浪"的青年在诗中相遇,当菜园的"幸福和甘甜"与青纱帐的"苦乐交织"形成互文,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个人的生命图谱,更是一代人在时光长河中的精神漂流。
胡志文的诗性智慧在于,他总能在看似寻常的生活褶皱里发现存在的微光。那些被岁月磨亮的日常物件、被记忆焐热的生活场景,在他的笔下都成为通向生命本质的密码。《自行车》组诗最终抵达的,是对时光的温柔和解——承认岁月的流逝,却在流逝中打捞诗意;直面衰老的必然,却在必然中构筑精神的伊甸园。这种基于生活现场的诗性书写,让我们相信:真正的生命诗学,永远扎根在时光的褶皱里,等待着有心人的俯身拾穗。
胡志文,1955年出生,秦皇岛市退休干部。从政三十年后回归诗歌和散文写作。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出版诗集《金色蒲公英》、散文集《且歌且行》。近几年来,在《中国作家》《北京文学》《天津文学》《海燕》《青年文学家》《北极光》《中华风》等文学期刊发表诗歌、散文随笔90余篇(首)。